听见侍监宣读的皇帝旨意,苏时见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旭,神情恍惚的跟着苏旭领旨谢恩。
宣布退朝后,沈奚午第一时间就想去找苏时见,可是一转身,大殿中央,朝臣之间已是找不见他们祖孙二人的身影。
刚想去寻人的沈奚午,大殿还未出,便被跑来的方清给拦了下来,皇帝要见他。
苏时见一路无言,低着头跟在苏旭身后出了宫,直到登上回府的马车,看着淡然置之的苏旭,苏时见却是满心的愧对。
原以为自己上交军符和两军,撤下自己的人,凭借着残存的身子,能够顺利退下得个闲职。
没想到,最后还需要靠着祖父的退让,才能勉强如愿,怪不得昏睡刚醒就要立马上朝。
今□□堂上,不论发生什么事对沈泓来说都不重要,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手中的那枚军符!
就连张堇,在沈泓眼中也不过是给苏时见的一个甜头,毕竟是害他成为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。
当然能借苏时见的手,顺势除了张堇,对于沈泓来说何乐而不为呢。
今天这一切,毫不意外的都是按照沈泓的计划在发展,如果自己把持着军队和军符。
怕是到最后真的如那些朝臣以为的那样,苏家会在一片寂静之中,不露痕迹的消失在这儿京都之中。
许是祖孙连心,苏旭感受到了苏时见懊恼的情绪,睁开眼睛缓缓的说道:
“祖父老了,自请致仕乃上策,与你无关,不必挂怀。”
苏时见知道这是苏旭在宽慰自己,是他高估了沈泓的心,他应该明白,天子从来不会觉得满足。
只要苏家一日把握着兵权,那便一日是他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
回到将军府,从马车上下来的苏旭,站在府门口看着门楣上的大将军府牌匾。
看似随意的向苏时见问道:“时见啊,你有多久未在家中过年了?”
望着两鬓斑白的苏旭,苏时见的眼神不自觉的避开了苏旭所在的方向,生怕会对上那双眼睛。
在他脑海里记着许多的事情,许多人,可唯独时间和距离对他来说是模糊不清的,或许也是从未想记得过。
苏旭转身走到苏时见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七年了,自你束发后,我便未再同你守过岁。”
听完苏旭的话,苏时见的眼里尽是心虚,自他束发后,便跟随父兄军中的旧部开始战场杀敌。
从最低阶的士兵开始,一步一步的往上爬,死人堆里,悬崖边,湖江之中,哪危险,他就在哪。
刚开始是因为没有军功,无颜回家,到后来就是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,不敢回来。
终于靠着自己成为了一军主将,却被安排边关镇守,一年也就只能回来一次,呆上那么几天。
看着往府内走的苏旭,其佝偻的背影让苏时见心中不禁一震,此刻他终是明了。
祖父老了,不再是征战沙场,威风凛凛的将军,而是等待亲人归家团圆的老人。
“祖父。”苏时见朝着背影叫了一声。
苏旭缓慢转过身来。
“祖父今日,就别在您院中的小厨房用餐吧,我们一起在饭堂吃,可好。”
苏旭郑重的点了头:“好。”
午间,等到苏旭来到饭堂,桌上早已放满了不同种类的菜肴,甚至有几道都是他未曾见过的。
厨房内给苏时见打下手的苏念瑜端着菜刚出来,就看见饭堂外站着的苏旭,连忙将人搀扶了进来。
“祖父,桌上这些菜都是哥哥做的,您看看是不是很好。”
看着桌上卖相极佳的菜肴,苏旭也是没想到,在外这么些年,苏时见除了打仗,还让自己学了不少别的。
此时,恰好苏时见也完成了最后一道菜走了出来。
瞧着因做饭,脸被热的红扑扑的苏时见,苏旭不满道:“你才刚恢复,哪能做这些,念念快去打盆温水来。”
苏念瑜担心的接过苏时见手中的菜放下,快速出去打了一盆温水回来,拉过苏时见坐下。
刚浸湿脸巾,想替苏时见擦拭额间的汗,下一秒就被苏时见拿了过去,自己动手擦拭了起来。
“祖父,我向来底子好,真的没事,又不是不能自理。”苏时见开玩笑说道。
苏时见的话,让原本担心的苏念瑜,顿时沉闷了下来:
“如若不是有好的底子撑着,我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苏时见受伤回来,一直是苏念瑜和慧姑在轮番着整日照顾,不敢假手于他人,生怕苏时见出现危险。
特别是刚回来昏睡的两天,苏念瑜整宿整宿的看着,不管他人怎么劝说,她就是不去休息。
也就苏旭说她的时候,她才会离开一会,但也顶多就是换身衣服,吃口饭,然后又会跑过来,继续照顾苏时见。
苏时见醒后,在家休养的期间,苏念瑜和家中各人决口不提他受伤的事情,原本以为是因为她理解。
直至现在苏时见才知道,他们只是将情绪埋在了心里。
瞧着一直站着的两人,苏旭伸手将离自己最近的苏时见拉坐下来,也虚着对苏念瑜拂了拂,让其坐下。
“世间之事千万,变化也自然,谁能说得准会发生什么事呢,现在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珍惜当下,不愧于心,日后回想起来觉得不悔就够了。”
苏旭知道他说的这些话,对于苏时见和苏念瑜来说看似明了,其实很难做到,人生每到一个阶段就会多一份心境,最后还是需要他们慢慢去体验。
“吃饭吧。”
午饭过后,苏时见提了去大理寺任职的事情,虽说皇帝嘴上说让他身体复原后任职,但终归只是体恤的话,当不得真。
苏时见打算两天之后就去赴任,苏旭点了点头。
“两天时间正好,全了那位的脸面,也不会让人觉得怠慢。”
“任职后,你需多加注意,依着皇帝对我们苏家的态度,大理寺里,你怕是会有不少的制约。”
其实苏旭对苏时见的能力是放心的,只是他知道,自己这个孙子在情感上与人相处,总是处在下风,平添困难。